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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5章 匯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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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辭辭沒法形容,她在百川大樓外看到喬夏和謝姜善時的心情。

喬夏的表情,起先是疑惑,而後轉為茫然,待看清楚那個和孟池櫻一同走來的女孩是誰時,她推開車門,飛撲上前,一把抱住了江辭辭。

“辭辭!”

她的聲音都染上了哭腔。

江辭辭不禁露出微笑,她伸出左手,拍了拍喬夏的肩膀:“喬夏,好久不見啦。”

“你小子。”謝姜善笑得比江辭辭還開心,他一拳打向靳巖剛的胸口,完全不控制力道的狠拳:“真是他媽的命大。”

靳巖剛雖然沒什麽表情,但他也打了謝姜善一拳:“你不也是。”

“原來如此,在D區的時候,我們剛好比你倆早離開一步,所以就錯開了……”謝姜善若有所思。

“我們在超市看到了你的游戲機,染了血的。”江辭辭看著謝姜善,這家夥還是那副熟悉的吊兒郎當樣:“你們在那裏,也被08號喪屍攻擊了吧?”

“08號?”謝姜善手搭在方向盤上:“什麽玩意?”

“就是那個,和F市研究所裏的實驗體一樣的!”江辭辭支起身子,有些激動地朝駕駛位湊過頭:“不是普通喪屍,有人類智慧!”

“你說的是那個鐮刀怪嗎?”喬夏接了話茬,看了一眼謝姜善:“如果是的話,這家夥身上還有那個怪物留下的戰績。”

謝姜善勾唇一笑:“所以呢?你倆也遇到了?解決了?”

江辭辭點點頭。

“餵餵,不是吧,這才分別幾個月呢,什麽時候這麽強了啊江辭辭?”謝姜善誇張地瞅她:“四舍五入這是為我報了仇,回基地請你吃飯。”

江辭辭被他說得不好意思了:“別,我沒做什麽,殺那個怪物也是阿靳殺的……”

“你害羞什麽,我說請就——”

“唰——”安穩行馳的車子突然在路面上一滑。

喬夏瞬間怒目而視:“謝姜善,你怎麽開車的,還說我技術不行——”

謝姜善神情怔楞楞:“江辭辭,你剛剛……稱呼阿靳啥?”

“呃——”

江辭辭完美語塞。

謝姜善看了一眼她,又看了一眼她身旁的靳巖剛。喬夏也終於察覺到不對勁了,兩人的目光仿佛要把靳辭二人身上鑿出個窟窿。

靳巖剛上車至今都閉目養神,沒有說話,被盯得煩了,他睜開眼,朝謝姜善投去淡淡的警告的眼神:“開你的車。”

“不是,餵,阿靳,”謝姜善越想越有趣,沒忍住“哈”的一聲笑了出來:“餵餵餵,我不在的時候到底都發生啥了,你們肯定沒說全,你倆關系什麽時候這麽好了?”

“叫個昵稱就是關系好,那我,那我……”江辭辭緊張又激動:“那我也叫你謝欠?”

“哈?”謝姜善止住笑:“秋蕾告訴你的吧,那個老女人就是嘴欠啊……”

“你這家夥也好意思說別人嘴欠……”

一室吵鬧,車子向著不遠的曙光基地,疾馳而去。

抵達曙光時,天已經亮了。

沖鋒小隊凱旋,這一夜的艱難攻守,基地內每個人都疲倦不已,大家簇擁著孟池櫻、林叔等人,歡呼著從獵屍者那奪來的豐富物資。

“我們回來了。”孟池櫻道:“白璐,南軒在哪裏?我們在百川大樓遇到了他以前的朋友們,他應該會想——”

“南小軒,在那呢……”白璐的聲音聽起來很沈重,孟池櫻只以為她是因為一夜守備累了。白璐卻嘆口氣:“他現在很難過,小櫻,你還是別去……”

孟池櫻已經走過去了。

“南軒。”她道,聲音裏有一些笑意:“看看我們帶回了誰。”

南軒聞聲,擡起了一直低垂的頭:“孟池櫻,我……”

他的瞳眸在瞬間瞪大。

“辭”這個音節在舌尖打滾,他沒敢相信眼前所見之人。

“你這個表情比喬夏還誇張!”江辭辭笑得露出整潔的白牙:“是我啦,南軒,才幾個月沒見,都認不出來了嗎?”

“辭辭!”

完整的音節終於發出,無數感情湧上心頭,南軒沒能忍住,一把抱住了江辭辭。

“你居然……真的……還活著……”

江辭辭:“什麽叫還活著!”

她又好氣又好笑,暌違這麽久見到南軒喬夏,她的心情又怎麽可能不激動。

她正想同南軒再說些什麽,後頸處的衣領突地被人一拽。

靳巖剛微微皺起眉,不著痕跡地將江辭辭拉離了這個懷抱:“還有其他的事。”

江辭辭這才後知後覺地“啊”了一聲,以為自己耽誤了什麽大事。

靳巖剛環望了一圈基地大廳裏的人,對南軒問道:“黑呢?”

聽到黑的名字,南軒身形一僵。

“對啊,怎麽都沒見到他,他不是也在你們基地嗎?”江辭辭笑道:“研究所一別後,南軒你和黑一路,謝姜善和喬夏一路,我和靳巖剛一路,我們倒還真是四散天涯呀……”

南軒垂下了頭:“黑他……”

他的聲音突然低得不能再低:“他屍變了。”

基地裏間病房。

“餵!開什麽玩笑啊!”謝姜善拽著蕭翊然的衣領:“什麽叫做皮膚組織惡化,什麽叫做活不過一周?”

“檢查的結果就是這樣……”蕭翊然神情無奈。

“去他媽的檢查結果,他沒被喪屍咬到,好端端的怎麽可能會屍變!?”

“不……不是屍變。”江辭辭望著床上的黑,他的皮膚和在獵屍者基地看到那些人一模一樣的:“是……註射劑。獵屍者的註射劑。”

南軒和白璐站在一旁,沈默著點了點頭。

“那個獵屍者成員,在最後把這個東西打到了黑得體內,幾分鐘之後,他就……”

南軒咬緊了牙。

“什麽玩意兒!”謝姜善甩開蕭翊然,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長發:“所以呢?外表變得和喪屍一樣?他們就用這個去騙C區的看門狗?”

“哈,”他嗤笑:“所以呢?你怎麽知道黑一定會死?這破玩意沒有解藥的嗎?”

蕭翊然道:“我只能用現有的儀器做了檢查,這個藥劑很兇猛,普適性極強,一般人不可能在這樣身體的高度潰爛下撐過三天……”

江辭辭神色微變:“不……不可能嗎……”

她張了張嘴,聲音雖小,卻幾乎脫口而出:“我也被——”

靳巖剛拽了拽她的衣袖。

後面的話卡在喉間,她驚異地望向靳巖剛,他只是朝她搖了搖頭。

謝姜善望著黑昏迷中的臉,語氣冰冷凝固:“那個獵屍者呢?人在哪?不是抓了好多他們的人嗎?給老子問問有沒有解藥啊?你們都是白吃飯的嗎?”

“他們什麽都不知道。”南軒道:“他們只知道有這個藥劑,其他的一概不知。我和白璐已經問過了。”

“啊那是你們白癡,你們乖乖巧巧地問那群王八蛋能問出什麽鬼,讓我來,我去問他們,一根根剁了他們的手指頭,還會不說出解藥是什麽,呵——”

“謝姜善,你冷靜點。”靳巖剛道。

“阿靳!”謝姜善吼道:“你讓我冷靜?黑他沒有死於喪屍,沒有死於敵人,被這麽個莫名其妙的東西弄死,你讓我怎麽冷靜?”

一室沈默。

小小的房間內響起白璐的哭聲。

“是我……是因為我……黑他是為了救我……”

她捂住臉,淚水從指縫間滑落:“如果不是為了救我,他也不會和那個獵屍者動手……”

謝姜善默然。

“不,是我。”

南軒出聲了。

“如果不是我,他不會大意到被獵屍者偷襲。如果不是我,白璐也不會被獵屍者抓住。如果不是我說漏嘴了關押張任的事情,劉凱也不會出賣曙光,獵屍者根本闖不進來……歸根結底,是因為我。”

他鮮少有字句鏗鏘有力的時候,這一連串話卻說得如此清晰。

白璐止住哭泣,怔怔地望向他。

“是因為我。如果你要怪,都怪我。”

謝姜善看了一眼南軒。

撇開視線。

他什麽都沒有說,走出了房門。

這一場奇襲下來,曙光獲得了許多的物資,同獵屍者扳回了一局,可與之相對應的代價,卻也慘痛異常。

孟池櫻的沖鋒小隊損失了八名成員,其他隊伍也有四五名傷員,後半夜獵屍者的闖入,也導致喪屍入侵,留守基地的人有十多名死傷。

曙光的人員再度銳減。

葬禮初步定在三日後,說是葬禮,其實也不過是簡單的禱告,尋一個地方將這些人埋起來罷了。

江辭辭望向窗外,同基地內灰沈的氣氛相應,這幾天N市下起了雨。

黑的身體最終高度潰爛,外表看上去與喪屍幾乎無異。蕭翊然表示已經回天乏術,現在的黑終日昏迷著,要承受身體每分每秒病變的痛苦,最好的辦法是給他一個速死。

謝姜善不同意,白璐也不同意,倒是南軒和孟池櫻都答應了,為此他們大吵了一架。

江辭辭深深嘆了口氣。

獵屍者的藥劑……究竟是怎麽回事?

他們就是通過這種玩意,讓無辜人類病變,沒感染病毒卻擁有了喪屍特征,而後將其用作他們進入C區的通行證?

就這麽心安理得。

因為是為了“活下去”。

呵。

哪有這個道理。

但是……為什麽?

江辭辭垂下頭,盯著自己藏在衣袖間的斷手,思緒飄忽。

為什麽她沒有事?

她也被註射了屍化劑,為什麽她沒有像黑那樣,像那對夫婦那樣——身體潰爛、幾近屍變?

靳巖剛不讓她對大家說出這一點,她也不能理解。

是因為……不想讓基地的人拿她當實驗體研究麽?

確實,這並不是什麽好事,不是說出來會被誇一句真幸運啊的事情。

江辭辭又不笨,她能察覺到不對勁。

說到底,除開南軒喬夏等人,曙光這個地方於她而言是陌生的。

靳巖剛做的對,他總是比她來得要謹慎。

“辭辭,在這幹嘛呢?”

南軒的聲音傳來。

江辭辭一面答了句“沒啥”,一面遮回了衣服袖子。

“心煩,吹吹風呢。”她望向南軒:“黑的事情……你們,還沒有決定好麽?”

南軒道:“謝姜善不同意。孟池櫻說服不了他,他想再去趟百川大樓找獵屍者算賬,但是獵屍者剩下的成員昨天就離開百川,不知道去哪個新據點了。大樓也被他們一把火燒了。什麽都不剩。”

江辭辭點點頭。

“你也……很難過吧。”

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麽。

“我很感激黑。”南軒道:“他幫了我很多。教了我很多。我很感激他。”

他垂下頭:“可是我呢……他保護了我,我連救他都做不到。”

“不,你做到了。”江辭辭望向他:“白璐和孫周平都跟我說了,最後那一擊是你給的,是你殺了那個獵屍者!南軒,你明明做到了,不要這樣說。”

南軒笑了笑:“那是黑教我的。如果不是他每天晚上的訓練,我根本做不到有那樣的準心。”

“他一定很欣慰的,黑那個家夥表面上很兇,實際上是個好人啊,跟阿靳一模一樣。”江辭辭露出了一點微笑:“難怪他們會是好朋友,真是物以類聚呀。”

“阿靳和謝姜善都很難過吧,畢竟是好兄弟,你也是,白璐也是,大家都很傷心,但,一味傷心是沒有用的,你的選擇是對的,如果可以,給他一個痛快吧。那個藥劑帶來的痛苦是無法想象的,我在獵屍者基地時也見到了。”

南軒默然,頓了幾秒,點了點頭。

“我也……經歷了很多。”江辭辭伸出手,觸摸到一點雨水:“我也遇到了很多人,面對了各種各樣的死亡……我和阿靳在島上時,有個叫弗蘭克的師父,他教了我槍法。有個小女孩檸檸,嗯,非常調皮,還有一個大姐姐叫秋蕾,喔,她也認識謝姜善和黑……後來出了島,我們遇到了一家人,一對情侶……我們本來打算一起去C區的,我和阿靳都以為你們在C區。”

她的手掌間盛滿了雨水,水流過手心,細細密密地墜落在空氣中。

“但,那對情侶,最終也沒能和我們一起走。那對父子,也因為屍變,被我們殺了。”她輕輕道:“我回想起他們……不,大多數時候,我根本不敢回想。”

她的腦海中,浮現了朱諾最後的微笑。

“我不能理解。為什麽她都對我笑了,還要選擇離開。”她道:“可有時候,我又能理解了,她就是那樣的人,即使相處的很短暫,我也能明白,他們就是那樣的人。如果換作是他死了,她也會那樣做吧……”

“辭辭……”南軒輕輕出聲。

“所以你就那樣揍了蕭翊然?”

“誒?”兩人詫異回頭,發現身後站著不知何時出現的喬夏。

“所以你昨天才會在我和謝姜善說完我們的經歷後暴揍了一頓蕭翊然,哈哈,你沒看到謝姜善的表情,他驚呆的樣子像個白癡。”

“喬夏……”

喬夏走上前,同她倆並排站立:“你們說什麽悄悄話,都不帶上我呢?”

江辭辭摸摸鼻子,嘿嘿笑了笑。

“蕭翊然被你揍得可慘了,謝姜善本來就不待見他,但也沒那麽粗暴揍人過,辭辭,你什麽時候手勁那麽大了?”

“啊,那是他太菜了,毫無防備,坐姿沒有防禦,站姿也沒有,加上他不覺得我這樣的人有什麽攻擊性,哼哼,簡直就是放著要被人揍的。”江辭辭回憶起弗蘭克所言,瞎掰的頭頭是道。

“而且我這就當是為了朱諾報仇了。誰能想到啊,她的初戀情人居然就跟你們一塊,世界真小啊,如果……”

她的聲音漸漸小了,索性也不做“如果”這個於事無補的猜想。

三人並排而立,江辭辭站在中間,外頭雨聲細細。

“辭辭,”喬夏出聲了:“手的事情,靳巖剛都跟我說了。”

江辭辭“啊”了一聲。

南軒在一旁附和:“你這什麽表情,難道你還想瞞到什麽時候?”

“當我們是白癡?”喬夏道。

“我沒想隱瞞啊……”江辭辭望天:“只不過這幾天大家心情都差,我提這個做什麽啊。

“靳巖剛怎麽說的,啊,那家夥肯定會說‘我幹的,我砍的,她沒有感染,你們想打人想揍人都找我,不關她的事’吧?”

“一字不差。”喬夏道。

“一字不差。”南軒點頭。

江辭辭瞪大眼:“真的假的?”

“我是想揍他,但是打不過,還有一個謝姜善攔著,只能罷了。”喬夏一本正經:“我盡力了辭辭,你可別怨我。”

“我也是。”南軒附和:“根本打不過。”

江辭辭“哈”的笑出聲。

她已經很少這樣笑過了,喬夏和南軒也笑,分別的數月,相遇的時光,統統在三人的笑聲中。

細雨飄飄,尚未止歇。

“他是為了救我。”江辭辭道:“而我也不會去怪任何人。能和你們重逢,我已經很開心了。”

她不會再去祈禱完美的幸運,祈禱“如果當初”的可能性。

還有那麽多人什麽都沒做錯,卻在末世之中死去。

她還活著,她珍視的人也活著。

他們還要繼續活下去。這就足夠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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